“当然。”又一个疏忽。

“要喝点什么?”

“威士忌加水,谢谢。”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加水,据说都是直接从尼罗河里盛的。”

沃尔夫笑了。“我一定是习惯了。”

“不拉肚子?你一定是埃及唯一一个不拉肚子的白人。”

“生在非洲,在埃及待了十年。”沃尔夫说话也带上了史密斯那种简略的风格。我应该去当个演员,他想。

史密斯说:“非洲,哈?我之前就觉得你有点口音。”

“荷兰父亲,英国母亲。我们在南非有个牧场。”

史密斯流露出关切的神情。“你父亲一定很不好受,荷兰到处是德国佬。”

沃尔夫没想过这一点。“我还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他说。

“真不幸。”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再来一杯?”沃尔夫提议道。

“谢谢。”

沃尔夫又点了不少酒。史密斯递给他一支烟:他拒绝了。

史密斯抱怨食物很糟糕,酒吧里酒水常常缺货,公寓的房租太贵,阿拉伯服务生粗鲁无礼。沃尔夫很想辩解说食物糟糕是因为史密斯坚持只吃英国菜而不肯吃埃及菜,酒水稀缺是因为欧洲的战事,房租过高是因为成千上万个史密斯这样的外国人涌入城市,而服务员对他无礼则是因为他太懒或是太傲慢、不肯学几句阿拉伯语的礼貌用语。但他只是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不时点点头,好像深有同感似的。

在史密斯这番长篇大论的牢骚正发得起劲时,沃尔夫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六个军警走进了酒吧。

史密斯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说:“怎么?见鬼了?”

这群人里有一个陆军警察,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裤的海军警察,一个澳大利亚人,一个新西兰人,一个南非人,还有一个包着头巾的廓尔喀人。沃尔夫有种想逃跑的疯狂冲动。他们会问他什么?他该怎么回答?

史密斯扭头看见了军警们,说:“就是普通的夜间纠察队嘛,抓喝醉的军官和德国间谍。这是个军官为主的酒吧,他们不会来打扰咱们的。怎么回事,你违反了什么规定吗?”

“不,不是的,”沃尔夫匆忙编了个理由,“那个海军警察和我认识的一个在哈法亚被干掉的小子长得一模一样。”他仍然盯着纠察队员们。他们戴着钢盔,腰间挂着带皮套的手枪,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们会要求出示证件吗?

史密斯已经把他们抛到脑后了。他这时说:“至于仆人嘛,没一个好东西。我很肯定我的仆人往杜松子酒里掺水。不过我会把他逮住的。我把一个空杜松子酒瓶装满了兹比酒,你知道吧,如果掺水,那玩意儿就会变浑浊。接下来就等他往里掺水了。他就得买一整瓶新的,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了。哈哈!这是他自找的。”

纠察队领头的那个军官朝之前让沃尔夫脱帽的那个上校走过去。“长官,一切正常吧?”军警说。

“没什么异样。”上校答道。

“你怎么回事?”史密斯对沃尔夫说,“我说,你那几颗星是货真价实的吧?”

“当然。”沃尔夫说。一滴汗水流到他眼睛里,他飞快地挥手把它擦掉。

“无意冒犯,”史密斯说,“但你知道的,谢菲尔德限制普通士兵入内,下层士兵为了进来在衬衣上缝几颗星,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沃尔夫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听我说,长官,如果你想检查”

“不不不。”史密斯急忙说。

“那两个人长得太像,实在让我吓了一跳。”

“当然,我理解。我们再喝一杯吧。埃兹玛!”

那个和上校说话的军警正缓缓地环视着房间。他的袖标表明他是一个宪兵司令助理。他看着沃尔夫。沃尔夫心想,不知他是否记得阿斯尤特凶手的外貌特征。肯定不记得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不会在英国军官里寻找符合特征的人。而且沃尔夫蓄了小胡子来混淆视线。他强迫自己和那个军警四目相接,然后再自然地把视线移开。他端起他的酒,那个警察肯定还在盯着他。

然后传来一阵皮靴咔哒声,纠察队走出去了。

沃尔夫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因为如释重负而发抖。他笃定而稳健地举起酒杯,说:“干杯。”

他们对饮。史密斯说:“你知道这个地方。除了来谢菲尔德酒吧喝酒,一个大小伙子晚上还能干点什么呢?”

沃尔夫假装思考了一番。“你看过肚皮舞吗?”

史密斯鼻子里厌恶地哼了一声。“看过一次,几个肥埃及婆娘在那扭屁股。”

“啊,那你该去看看真东西。”

“是吗?”

“真正的肚皮舞会是你见过的最色情的东西。”

史密斯的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真的吗?”

沃尔夫想:史密斯少校,我需要的就是你。他说:“索尼娅是最棒的,你一定得看看她的表演。”

史密斯点点头。“也许我该看看。”

“事实上,我之前还想着接下来要到恰恰夜总会去。要和我一起吗?”

“让我们再喝一杯就去。”史密斯说。

看着少校痛饮烈酒时,沃尔夫意识到少校是个非常容易被收买的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他看起来生活很乏味,意志薄弱,贪恋酒精。只要他喜欢的是女人,索尼娅引诱他应该很容易。该死的,他想,她最好完成她的任务。然后就得看他的公文包里有没有比菜单更有用的东西了。最终他们会找出一个从他那里搞到机密的方法。时间太紧,而不确定的事太多了。

他只能步步为营,而第一步是让史密斯乖乖跟他走。

他们喝完酒就出发到恰恰去。他们找不到出租车,就乘了一辆“加里”,这是一种敞篷马车。车夫毫不怜惜地鞭打着他的老马。

史密斯说:“小子对这头畜生可不怎么地啊。”

“可不是嘛。”沃尔夫说着,心想:你该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骆驼的。

这次俱乐部里仍然拥挤而闷热。沃尔夫不得不贿赂了一个服务员才弄到一张桌子。

他们坐下来没多久,索尼娅的表演就开始了。史密斯盯着索尼娅,沃尔夫则观察着史密斯。没几分钟,史密斯就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了。

沃尔夫说:“她不错吧?”

“妙不可言。”史密斯目不转睛地答道。

“事实上,我和她有点交情。”沃尔夫说,“之后要不要我请她过来和我们坐一坐?”

这次史密斯转过头来。“老天啊!”他说,“你可以叫她来吗?”

节拍加快了。索尼娅的目光穿过拥挤的夜总会投向远方。成百上千个男人的眼睛贪婪地享用着她流光溢彩的身体。她闭上了双眼。

直觉占据了主导,身体自发地舞动。在她的想象中,她看见了一片由无数张贪婪的脸组成的海洋,所有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她感到自己的乳房在颤抖,腰肢在摇摆,臀部在扭动,那感觉就像有人在摆弄她,就像观众席里所有饥渴的男人都在摆弄她的身体。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她的舞蹈里没有任何伪饰,不再有了,她是为自己而舞。她甚至不用跟着音乐,是音乐跟随着她的动作。兴奋的感觉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她乘兴尽情舞蹈,直到感觉自己到了恍惚的边缘,似乎只要纵身一跃就能飞起来。她在边缘迟疑着,双臂张开。随着一声巨响,音乐推向高潮。她发出一声失望的尖叫,仰面倒下,小腿压在身下,大腿向观众张开,后脑勺碰到舞台地面。随后灯光熄灭。

每次都是这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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