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司徒胜与女儿相去甚远,来不及救护。
韩夜想马上冲下台救司徒云梦,身后的陈家父子却瞅准时机、双剑攻来,韩夜本可回手一剑逼开二人,但此刻心里只挂念着司徒云梦安危,竟是挡也不挡。
幸而体内真气浑厚,一遇危难自行激发,而陈家父子急忙偷袭并未使出内力,陈青河的剑被弹开,陈耀海却在韩夜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便是这么一下偷袭,韩夜迟缓了片刻,眼看司徒云梦就在他面前香消玉殒。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手从后抓住司徒云梦玉腕,柔劲一带,碧云剑便轻轻巧巧易了主。
司徒云梦瞥见水蓝色的衣摆,闻到一阵水香,还能不知是谁?
“还好我机警!你这是干嘛?”
薛燕生气地抓住司徒云梦不放,将碧云剑归鞘朝身后一抛,那剑飞了数丈,不偏不倚地落入韩玉怀中。
“我……”司徒云梦羞愧难当,只想抽回手去,低头哭道:“我太过分了,屡次伤害阿夜,还没把身子留给他……呜呜,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薛燕一手叉腰,一手抓紧司徒云梦手腕,灵目圆睁斥道:“你倒说得好!死了得个解脱,那我们怎么办?天天替你哭来哭去吗?你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本女侠不知道?那是纪文龙他一面之辞,事情没搞清楚,你却自寻短见,不正好着了人家的道?没的也变成有了!”
司徒云梦惊觉薛燕竟如此了解她,其实她不懂,在薛燕眼里,司徒云梦既是同伴又是情敌,焉能不细心关注?
对薛燕而言,她羡慕司徒云梦是千金小姐、羡慕司徒云梦举止端庄、沉鱼落雁、更羡慕司徒云梦得韩夜一心一意喜欢!
何其羡慕?!
可她认为,司徒云梦笨!
身为聪明又善良的洛阳薛女侠,能够仗着自己聪明就欺负同样善良的傻姑娘吗?
薛燕做不到!
司徒云梦听薛燕骂她,愣了一下,去意略消,而后才黯然神伤地道:“燕儿,你、你有所不知,我被长天的摄魂符控住,虽然以死相逼不让人碰我,可每天偶尔有会儿神志不大清楚,也不敢保证真的是……守身如玉。”
说“守身如玉”四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小,恍如蚊鸣。
薛燕渐渐理解司徒云梦了,她知道,有些大家小姐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她也知道,在情感上,她是强者,司徒云梦反而是弱者!
薛燕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韩玉急忙忙赶过来,韩夜也开口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司徒云梦见众人安静,愈加以为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鄙夷得很,自轻自贱之心不免又起,便小声对薛燕道:“燕儿,对不起,刚见面的时候我确实很排斥你、不喜欢你,当着他的面却从不表露出来,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他觉得我小气……”
“现在我已非完人,他却武功卓绝、痴心一片……惟有你才配得上他了!”
“我虽不会再寻死,也已无颜见他,又不想他一人孤零零的,所以请你……好好照顾他。”
说着司徒云梦娇躯颤抖、泪雨纷飞,竟是捂着红唇哽咽了,最后那几个字根本说不清楚。
薛燕低下头,握紧粉拳,用很小的声音喃喃道:“废话……好多……”
昔日结伴江湖,虽然短暂,却也开心。
她还记得,司徒云梦是第一个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人。
抹去她脸上的灰,吹散她衣服上的尘土。
给她买很多很多她想要的东西。
让她有了满足、得到了尊重。
男女之情固然可贵,但此时此刻,薛燕感受到了另外一种侠义——情感上的强者天生就应该帮助弱者的侠义!
何况那还是给了自己尊严的同伴!
薛燕俏肩微耸,沉声问道:“云梦,我有一言,你听是不听!”
司徒云梦暂停哭泣,看向薛燕,薛燕比她略矮半个头,一时瞧不见表情,但见她一手抬起,快无声息地给了司徒云梦一耳光,这才昂起头来,眼里噙满泪花,怒道:“给我适可而止吧!!”
众人皆不料薛燕有此举动,无不错愕。
司徒云梦捂着微微发红的俏脸,颇觉委屈,蹙眉心道:“她打我?长这么大,连爹爹都不舍得打我,她……她凭什么打我?”
一想到这里,司徒云梦眼泪倏倏直流,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这一巴掌打得很轻。
薛燕见她哭泣,终是心软了,忿然道:“云梦,你知道吗?我从小无依无靠,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经常是饿一餐饱一餐,但就这样,我也好好活下来了,因为我知道还有更好的明天在等我,我要好好爱护自己!”
说着她怀念美好的日子,对司徒云梦道:“自从跟你在一起,你替我精心打扮,陪我逛街,买好多好多的东西给我,我越来越开心,我感觉这世上不是只有呆瓜,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关心我,那就是你!”
司徒云梦睁着泪水朦胧的双眼看向薛燕,无语凝噎。
薛燕长长舒了口气,大声对司徒云梦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喜欢呆瓜了,忘了自己是谁!经常连命都不要去保护他!可他并不需要你为他送命!!”
“呆瓜拼了老命来救你,是来救你尸体的吗?糊涂!愚蠢!!”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活着!因为一旦死了,就吃不到好吃的美食,买不到想买的东西,看不到好看的风景了!你要为自己活着!懂吗?!”
司徒云梦惊呆了。
她做梦都想不到,薛燕的内心竟如此强大!
简直充满了力量!!
回想那些快乐的时光,司徒云梦活着的感觉被薛燕唤醒了,冲薛燕点点头道:“懂了,燕儿,是我犯傻了。”
薛燕接着又问道:“云梦,我刚打你这巴掌,可不可恶?”
司徒云梦沉默着,缓缓点头。
薛燕又问:“过不过分?”
这下司徒云梦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是了!”
薛燕双手叉腰,道:“我这么可恶,这么过分,你为什么说我配得上呆瓜?我现在对他好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情敌?要是你不和我争了,我自然对他不好,欺负他毒打他,这样你也不在乎?”
司徒云梦把头偏到一旁,轻声道:“你……你别颠三倒四地说了。”
“怎么是颠三倒四?”
薛燕看了看四周之人,又看向司徒云梦,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推给那呆子?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失了贞洁?”
司徒云梦垂下头道:“求求你,别说了……”
“可我偏要说!”
薛燕坦然面向众人,忿忿然道:“不就是贞洁吗?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公平,咱们来公平点!赶明儿本女侠就随便找个土狗野猪把身子破了,咱俩都不是处子之身,你便没有顾虑了吧!”
众人一阵唏嘘,对着薛燕指指点点,有的说她果真是个野丫头,有的说她恬不知耻,有的说她胡搅蛮缠,但一句句非难听在司徒云梦耳里,却让她分外内疚。
她不愿意薛燕陪自己被人非难!
她扯了扯薛燕的袖口,低声道:“你……你别再说了,这事和你没关系。”
薛燕一把抓起司徒云梦的手,大声道:“当然有关系,大有关系!我可是洛阳薛女侠,趁人之危的事是决计不做的,既然说过要公平竞争,而你又被土狗野猪欺负了,我自然要……!”
薛燕刚把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望向台上的纪文龙,见他正在洋洋自得地笑着,忽然问道:“喂!我刚才骂你土狗野猪,你也笑得出来?你这人是白痴吗?”
纪文龙一愣,笑道:“你骂你的,我笑我的,与你何干?”
不对!
薛燕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在薛燕眼里,司徒云梦的重要不亚于韩夜,她窈窕动人、国色天香,除了韩夜,薛燕觉得谁占了司徒云梦的身子都是便宜了他!
那么,如果纪文龙把司徒云梦侵犯了,他固然会得意,他也可以在司徒云梦难受的时候疯狂大笑,毕竟这个便宜是赚大了。
可他怎么会突然来一句“你骂你的,我笑我的”?
薛燕骂的话,难道和纪文龙没关系?
不能够吧?
薛燕略作思考,大胆猜测,终于灵眸一转,抓紧司徒云梦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小声道:“嗳,好云梦,别哭了,待会儿把我和他的话听清楚,待会儿自有分晓!”
司徒云梦不明所以,但也停下了哭泣,看向纪文龙,尽管她看了会忍不住想吐,可她还是瞟了一眼,纪文龙见她望过来,目光略有躲闪,但神情不无得意。
薛燕的机灵劲儿,一下就上来了,她挺起胸膛对纪文龙道:“当然没问题!我骂你土狗野猪,你不辩驳,还只会笑,也就是说你蛮喜欢这个称呼咯?”
纪文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道:“我笑某个野丫头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薛燕做了鬼脸,笑道;“原来你不但是土狗野猪,还是只母野猪,不然你怎么说自己是野丫头呢?你既然是女的,那云梦自然仍是清清白白的咯?”
纪文龙顿了顿嗓子,道:“胡、胡说八道!不知所谓!”
薛燕眼珠子一转,忽而哈哈大笑,道:“本姑娘不妨做个假设,为什么我骂你土狗野猪你不生气。”
“因为我骂的是,欺负云梦的是土狗野猪,这‘欺负’自然是夺了人家身子,你当时心想,‘反正我没夺到,我便不是土狗野猪’,所以才笑得出来。是不是!”
纪文龙一阵惊讶,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韩夜观察入微,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一宽,想道:“正是如此!”
薛燕一手牵着司徒云梦,一手指着纪文龙,道:“姑奶奶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纪文龙强自镇定,看向众多武林人士,顾左右而言道:“诸位,在下玷污了司徒云梦,自会负责到底,至于她答不答允我,我只能尽我所能了。”
“呸!”薛燕道:“你口口声声说玷污了她清白,我就问你一句话,她背上有一块粉红胎记,两寸半,是长在左边右边还是正中间。”
司徒云梦正欲开口,薛燕小声对她道:“想证明自己清白,好好听着就行了,别说话!”
司徒云梦委屈地点点头,她有感觉到了,被充满义气的同伴给保护着。
纪文龙思考了一阵,本想马上胡诌一个,忽而想:“这臭丫头古灵精怪,梦妹洁白如璧,怎么可能身上有胎记?”
正要开口,猛然又想:“等等!万一真的有呢?我确实从没看过梦妹的身体,如此岂不是正中下怀?不行,我须妥善回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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