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说什么?”
“下官无话可说。”吴平就着坐席一拜,“此事是下官考虑不周。”
崔寄却叹了口气,徐徐道:“透露出朱家有粮的消息,试图挑起百姓对朱家的愤怒,借此给朱家施压,逼迫朱家放粮,这是很好的一步棋。只是最后虎头蛇尾的收场,确实可惜。说到底,只是因为一个徐家在京中罢了。”
“但是……”崔寄看向吴平的目光越发深刻,说出来的话却有久居人上俯视一切的意气,“朱家浅薄,徐家又算什么?你若今日敢带兵抄了朱家,明日我便能将朱家敛财害命的罪证送到陛下案上。”
“可是徐家到底是……”
吴平坐起身,诧然看向崔寄,似乎对这个年轻的权臣又有了新的认识,他那句话剩下的半句却没有说下去。
这样一个人,确实无需将区区一个徐家放在心上。
“不过你大约会想着,我说来说去并未易地而处,我能这样做,只是因为我背后有陛下这座靠山。而若换了你,即便凭借着一腔孤勇与徐家对上,也许最终不过是官场之中注定要沉没的那条船。你会觉得,你我之间的天堑便在于此。你甚至会觉得,在官场之中这样的我天真得可怕,若非背后有陛下撑腰,我这样不顾后果的动作只能说一句愚蠢,而若有一日我身后没了陛下这样的靠山,迎接我的只有四面皆敌万劫不复。”
崔寄语气轻松,字字句句却说出了吴平心中揣度。
这样轻轻松松将人心看透,吴平觉得自己脑门上的汗又冒出了一点:“下官不敢这么想。”
崔寄却笑着继续道:“诚然,大抵于为官为臣之道上,我比不得你自前朝而来十数年的摸索经验,我为人臣不过区区两三年。官场上的条条道道,我还未摸清楚,也不想去摸得透透彻彻。自灭元之后,自大渊立后,我只做我自己,我为大渊之官,亦只是百姓之官,不管我的背后有没有陛下撑腰,我都只做我觉得对的。至于后果,花些力气解决了便是。”
“我今日与你说这番话,并非苛责什么。为官不易,我能理解,但我虽理解,却不以为然。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无可厚非。每个人有自己的立场和选择,只要你的选择光明,只要你的立场无私,你但可以坚定地走自己选择的路。权衡利弊,仍然能坚守本心,也许才是真正的大道。”
吴平这样的人,有让崔寄欣赏的文人之忠直,却偏偏没有文人的迂腐。他有自己的坚守,也能在官场沉浮中敏锐地寻找自己的路。他可以避开前进途中的深坑巨石,从来不会去选择一个以卵击石的道。这样的人,若持身正,便是更圆滑一些,将来也能走得更远一点。
崔寄突然想到如今朝中那些老贵族出身的御史们,一言不合便想着以死谏逼迫皇帝陛下的嘴脸。而若吴平这样的人为御史,便有政见不合圣人不纳的情况出现,想必也是周全圆融地寻求解决之道,而不是愤而触柱一死求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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