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犯了难,皇后是六宫之主,他哪儿敢得罪,“江娘娘,宫里的规矩是各宫用度都按位份来定。如今皇后娘娘崇尚节俭,她宫中的份例减半,您也不好越过她不是。”
江雅月早已问过,她作为妃子可以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伺候,减半也是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可徐公公好似并未有给她安排这些人的意思。
“掖庭的奴隶怎么能叫人?更不能叫称为宫人。陛下勤政,不似齐王只知道纸醉金迷,肉池酒林般玩乐。宫中何必养那些闲人。我算上桃叶,我还差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就从掖庭选好了。皇后娘娘节俭,定会同意我的法子。”
掖庭的奴隶有男有女,齐王在时效仿肉池酒林留下的祸患。
如今这些人关押在西北所,人数众多,全赐死,有损谢宴礼的声誉。
放出来,又怕他们中有齐王余党。
谢宴礼推给赵锦淑处理,赵锦淑将百余人关起来,不给任何供给。
徐公公经历过三王之乱还能在宫中存活,并不是等闲之辈。
他心里自有盘算。
他带江雅月来到西北所,门外士兵保守,戒备森严。
“开门。”
江雅月轻语,侍卫见徐公公点头才将铁锁打开。
扑面而来的恶臭味令徐公公当场吐出胆汁。
江雅月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将活着的聚在此处。”
良久,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侍卫,压住胃中得翻江倒海,“遵……命!”
他捂住口鼻,叫上几个已经缓过来的同伴,“走,随我进去。”
几人摇头不肯,“杜哥,这里面还能有活人吗?你瞧瞧断胳膊断腿脑浆子满地,能拼出来个全尸……呕……”
“江妃娘娘是女子都不怕,尔等枉为儿郎。”
大汉捂住口鼻跨过一块一块残骸,“还有活人吗?出来!”
他拔出刀,眼神戒备,看这儿场面,活下来的必是穷凶极恶之徒。
徐公公不认怂,吐了一场,站回到江雅月身边,骂身旁的小太监,“去搬个椅子,给娘娘坐,没眼力见的蠢东西,难怪混不出个人样。”
瞟了一眼东倒西歪的侍卫,“你们祖上积了八辈子德,才赶上了今天!”
要是混得好,不会摊上把守西北所的苦差事。
里面天天狗哭狼嚎,要不是年头不好,谋个差事不易,谁在这儿挨着。
江雅月看着柔弱,此时却如一座山,看在众人眼里顿觉往后有了奔头。
“兄弟几个随我进去。”一伙人抹干净嘴,四处寻找活口。
半晌,十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被聚在江雅月面前。
江雅月训话,“皇后娘娘尚俭,本宫也不好奢靡。今日只能带走一个宫女,一名太监。”
她摘下玉镯子摔落在地,“谁能帮本宫拾回玉镯,谁便可离开此地。关门!”
侍卫毛骨悚然,快速关上大门。
里面鸦雀无声,静悄悄的。
但任谁都知道,里面正在上演着什么。
江雅月坐在门外,徐公公殷勤地奉上茶盏,“娘娘,新进贡的碧螺春,您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江雅月似笑非笑,“不合规矩吧。宫中用度皆按份例,本宫不好越了皇后娘娘。”
徐公公笑得谄媚,“坤宁宫以外,您就是规矩。娘娘办的事皆是陛下心坎上愁的事。陛下倚重娘娘,奴才心如明镜。”
江雅月神情平静,“徐公公不愧是三姓家奴,果真通透,你我如浮萍,除了荣华,什么不是过眼烟云。今日之事,莫让徐太傅知晓。”
徐公公心尖一颤,他是徐太傅的人,江雅月都知道!
当真了得!
“老奴从此心系明月,再不管那些个前尘往事。”
江雅月抿了口茶,真香,从她十六岁去谢家做妾起,再未喝过这么好的茶。
“开门,看看还剩几个。”
大门再次打开,跟刚刚的景致并无二致。
多死了几个人而已,一点看不出来地上多了什么。
非要区别开,新死的是全尸罢了,更好辨认。
剩下四个人,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压着一个人按在地上,那人身形瘦弱,满手血泥,紧握着双拳。
不远处倒着个人,同样双拳紧握。
江雅月命人将三人分开,“你们谁是女子?”
单倒在一旁的人闻言抬起头,“奴婢是女子。”
她艰难地爬起,跪好。
“你想让谁活?选吧。”
女子诧异地抬起头,眸子透出欣喜又很快掩盖住低下头。
江雅月明白她的想法,被耍了太多次,她害怕她选谁,谁死。
徐公公耍机灵,“蠢货!娘娘说,要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听不明白?”
“我选小满!让小满活。”她踉跄地跑过去,紧握着双拳想扶起地上的男子。
江雅月瞟了一眼徐公公。
徐公公腰杆挺得笔直,“愣着做什么?杀了。一个个蠢货。”
另两个人身首异处。
江雅月起身,“这两人带回宫,其余人厚葬了吧。他们生前活得凄惨,死后应该体面一回。就用皇上册封本宫为妃时用的赏银,剩下的去护国寺给他们坐场佛事。我不希望你们贪这样的银子,对子孙后代没有好处。”
侍卫们低头默不作声,几个心软的吸着鼻子。
往日里他们看管这些人,天天嫌吵,天天觉得晦气,可如今再也不用干这营生了,却也不觉欢喜。
想着里面的惨相,三王之乱以来谁又过得好。
人命如蝼蚁,唇亡齿寒。
江雅月招手唤络腮胡子来到近前,“本宫先前有些铺子在京都,后来离开,不知被谁霸占了。你们收回铺子,就当养活你们的营生了。皇后娘娘节俭,你们当值也赚不上几个钱。天下初定,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都要好好做人才是,一人赏十两人银子,去去身上的晦气。”
“娘娘!”
众人无不惊讶。
“杜全誓死效忠江妃娘娘!”
“卑职永记江妃娘娘的大恩大德。”
侍卫们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徐公公殷勤,“娘娘操劳,老奴为娘娘准备了轿子。”
他亲自为江雅月挑开帘子,摇头摆尾谄媚得像条狗。
江雅月明白,谢宴礼是新帝,他们是旧奴,根深叶茂,奴大欺主。
三王之乱,礼乐崩坏,只有强权才能震得住他们。
谁够狠,谁就是他们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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