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断苍黄?灵云真君年纪不大,志向倒是不小。你便要使那清浊分离,创下再开天地的伟业?”
“哈哈哈,可你做得到吗?你是否要去践踏脚下的大地,要去托举头顶的天空?你是否要撞断擎天的昆仑,焚毁攀云的建木?”
“你要令强者恒强,令弱者恒弱,断绝轮回的根源,塑造永恒的唯一。”
“哈哈哈哈,你做得到吗?要将那难测的天意遮蔽,投下你笼罩大地的阴影,让这世间沦为你的国度?让这世间的因果皆为你手中的丝线,牵动着独属于你的傀儡戏?让这众人沐浴在你意志的甘霖中,聆听着你裁决的雷霆?”
槐胤向着灵予发问,一句接着一句。像是撞见了天大的笑话,或是发现了不解的难题,她所发出的每一句都比前一句快,每一句都比前一句兴奋。便是在那发问之中,她的身体都因她的笑意而忍不住发抖。
“我做得到,因阻绝天地的云必将来临。”
灵予并没有看向那大笑着的槐胤,而是从高处眺望着那无遮拦的远处,她的来路,亦是她的归宿。那里曾是无人打扰的边城,又沦为战死者的丰碑,而现在又一次回归平静。
“这并非独断,并非因着自己的妄想便发下的誓愿。而是顺从了这片土地上生灵的哀求,顺应了三界九洲,过去现在未来,从未止息的哀求。”
边城是青黑色的沉默,是琉璃边界的礁石。山峦平野在其后绵延,直至灵予背后,高耸入云分割大地的山脉。视野之中多是苍黄之色,偶尔有浓墨般的一点,是人间的烟火。而那烟火愈发浓郁,越是接近眼前,便越是晕散,散作数不清的不同却又相同的人生。
“人的强弱多数在降生之初便已注定,或许有多情的命运掀起波澜,却终将落入既定的轨道。”
灵予将视线向上抬,看向那无云的天空,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握紧拳头,却只有风从指尖流过。
“凡人生来便被困在这片大地上,任其如何的聪慧、勇决、博爱、高尚,也终究无法向天空飞翔。修士亦是如此,哪怕是生出了飞翔的羽翼,却总会在一定的高度中停滞,再难向上奋飞,最终只能也如凡人般,落入泥土之中,归于尘埃。”
“他们并不应当生出妄想,渴望那至高的天空,因对他们而言,稀薄的空气是致命的毒药,哪怕只是向往,也会落下终生的顽疾。”
举起的手猛然挥下,灵予的双眼也随着垂眸,再一次看向遥远的故乡。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所以它们能在林间自得其乐。可人们总将这份自知之明当做目光短浅,却是将绳结套在了脖颈上,若不得向上,便自缢而死。”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鸟儿总有适合的高度,可鹰隼却能从高空俯冲,用利爪剥夺它们的一切。所以它们便妄想自己也能高飞,从而免于被猎获的悲惨,或是加入狩猎的行伍。”
“鸟儿并不需要高飞,因其对高空的向往,只是源于它们心中的恐惧。若是它们能与同类嬉戏于林间,让树冠遮挡高空,使它们不得见那高天,亦使鹰隼不入这林中。它们便会安于自己所适应的高度,远离恐惧与嫉妒,享有其应得的一生。”
灵予将视线从遥远的过去收回,她目睹过太多这样的悲剧,见证过太多这样的遗憾。
像是玉秀,她不幸地从枝叶间隙窥见了高天,便要永远生活在忧天的惶恐之中;像是林芝,她张开初生的羽翼飞向不属于她的高度,便沦为鹰隼的猎物;像是那些数不胜数的无名者,哪怕他们并非妄图高飞,却因失去了树冠的庇护,无知无觉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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