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带姑父和君君进去没多久,小蕾的舅舅姨姨们就到了。

我岳母是内蒙人,家里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岳父十几岁的时候去内蒙当兵认识了岳母,后来俩人便结婚回到了山西,那时候交通并不便利,所以自那之后兄弟姐妹们来往并不算密切。

小蕾从里屋快走出来,亲切的喊着:“大舅、二舅、三姨、小姨。”又招呼我和鹏鹏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这是付彬,我老公。”

众人点着头说,“昂,你们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晃都十几年了!”

“鹏鹏,过来,见见你舅老爷和姨姥姥们。”

鹏鹏慢吞吞的走过来,点头礼貌的问候着:“舅老爷们好,姨姥姥们好!”

众人又感叹着:“啊呀,鹏鹏都这么大了!你看看,这时间过得多快哩,一晃眼咱们也都是土埋到胸口的人了!”

小蕾带他们进了里屋,一群人拉起了家常。

和我想象中不同,他们对妹妹的去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难过,或者说,基本上没有表现出难过,更多的只是感慨。

或许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一定的阅历,对生死的事更加司空见惯,对分离也更容易接受,情绪上便没那么容易波动了吧。

中午开席的时候来了很多人,大都是本村的村民,因为当天是周六,所以大多人是一家子来的,桌椅略显紧张,我们又紧急从邻居家借了几张桌椅,才勉强够用。

晚上守夜,因为多了舅舅和姨姨们,所以我和小蕾也能稍微轮替着休息一会儿。

许是白天和太多人沟通、寒暄,到了晚上,大多沉默着。

守夜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盯着岳母的照片,歇下来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第三天,除了吃饭和其他事务的沟通,几乎一整天,我们都站在客厅里,等着吊唁的人前来。

客人哭丧吊唁,主家鞠躬还礼。

第四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将岳母的遗体转移到棺材里,放到一个大卡车上,拉到安家的自留地里下葬。

因为我和君君都是外姓人,所以挖土填埋的活儿都由两个舅舅干了,我们帮着抬棺、下葬。

上午十点多,包办酒席的师傅们做完最后一顿饭,便结清账款、收拾东西,由一辆大卡车载着离开了院子。

舅舅姨姨们则搭了本村的顺风车,去往县城赶下午的火车回包头。

君君去村委会找小刘书记聊天,姑父则回了老屋。

母亲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早便和父亲一同带着鹏鹏回了县城。

岳母的葬礼办完之后,屋里只剩我和小蕾两人。

我和小蕾商量,“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去和姑父君君还有红梅姨他们道个别,咱就起身回BJ吧。”

小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点头,“走之前,去看看表姐吧。”

按理说,表姐已经结了婚,应该埋在夫家的地里,但姑父只说表姐埋回张家祖坟了,我们便出了门一路绕到西边,往张家的祖坟走。

出了村,跨过好几个田埂,才终于看到了表姐的坟。

原本尖尖的坟头已经在长时间的风吹雨打下渐渐变平,坟前立着白灰色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爱女张莎莎之墓,公元二零二零年六月十六日。

旁边还有一个略小一圈的坟头,没有署名,紧紧的挨着表姐的坟。

我们将供品放在坟前,又烧了些纸钱。

小蕾说:“付彬,你去那边转转吧,我和表姐单独待一会儿。”

我站起来,沿着田埂一步一回头的走着。

田埂两边的地里,麦子已经进入成熟期了,鹅黄色的一片,分外好看。

田地中间,偶有立着的木棍,套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扮演着稻草人的角色,用以恐吓前来偷吃麦子的鸟类。

但这招并不是一直有用,有些鸟见的多了,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三五成群的扎进麦田里大快朵颐,一有什么声音便又“扑啦啦”一群飞起来逃走了。

我围着一亩田的田埂绕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小蕾。

因为离得比较远,周围又有鸟叫的声音,所以小蕾在那边哭哭笑笑的内容我并不能够听清,或者说,完全听不真切。

我一边担心小蕾的精神状况,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接连离世,而她又觉得自己对这两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内疚与亏欠。

岳母的死,是她觉得自己明明可以早一点发现并及时制止,却刚好差了半天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的,表姐的死,是她明明可以来送她最后一程却没有的,那种无能为力的自责,最让人奔溃。

另一方面,我却又觉得,或许她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自己这些时日的压抑,让她在这空旷的田野里放声大哭,就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小蕾才缓缓站起来,往我这边走。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进了村,小蕾才突然顿住脚,转身朝我说道:“付彬,我对不起我表姐,我现在唯一能弥补这些愧疚的,就是帮她找到毛毛。”

我有些心虚的躲避着她的眼神,小声的说着:“不好找啊。”

小蕾定定的看着我:“这就是我下半辈子的事业了,我一定要找到毛毛,孙海洋能找到孙卓,我也一定能找到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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