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公赐以酒食,酒食毕然后告之:“相国专权欺主,须清君侧,今使汝往刺,事不可泄,限一日之内,万不可有误。”

钼麑得知国王想让他去杀人,而且对象是赵相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则他不是刺客,从未杀过人。

不但没杀过人,有生以来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不过没杀过鸡,可能是因为贫穷,买不起活鸡杀来吃。

如果想吃鸡,只能在集市之上买只病死鸡,便宜,又能吃饱肚子。

只是钼麑觉得灵公和屠岸贾对赵盾的评价,与他平时所听闻相去甚远。

坊间相国赵盾的口碑,其实远胜于灵公。

然而屠岸贾是对他有恩的,灵公又是一国之君,国君发话了,这份信任重于泰山,于是他立即展开了暗杀行动。

钼麑在赵府附近的一间磨坊里潜伏下来,伺机动手。

头一回杀人,没啥经验,钼麑必须准备周全。

这方面他的确能力有限,既无法飞檐走壁,也无法破门撬锁,原本他打算等待赵盾现身,然后猛扑过去,用匕首抹了他的脖子。

没想到赵府大门敞开,他走进大门,不见有人把守。

走进后院,还是不见有人把守。

走进内堂,仍是不见有人把守。

钼麑真有点晕了:不要说这么大的官儿,就算一般平民百姓,如果家里有几个银两,也要小心贼惦记的呀!

堂堂相国,府上徒有高院,却无一兵一卒防守,这也太麻痹大意了吧!

他跃在墙上窥探,刚好见赵盾在吃饭,餐桌上只有一味小鲫鱼。

钼麑不由得感叹了:“嘻,身为晋国重卿,却如此俭朴,这样的人能坏到哪儿去呢!”

我只能说,钼麑是条汉子,没有愚忠愚孝到不分青红皂白。

钼麑带着我的魂灵犹豫着离开了,回到磨坊整理了一下思绪,觉得灵公托付的使命没有完成,有点儿说不过去,便在磨坊的碾盘上干磨了一会儿匕首,准备到了五更时分再去抹相国脖子。

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没有趁相国吃饭的时候冲进去,他想,如果那时就抹了相国脖子,鲜血必喷溅到饭和鲫鱼上,这饭还怎么吃?

时辰一到,只见重门洞开,钼麑乘机飘进中门,见堂上灯光飘浮,赵盾朝衣朝冠,垂绅正笏,端然于堂,正襟危坐地在等待天明上朝。

见此情形,钼麑不禁愕然而已,简直像中邪那样,连滚带爬地退出门外。

他仰天叹息道:“恭敬如此,忠义之臣也!刺杀忠臣,则为不义。受君命而弃之,则为不信。不信不义,将何以立于天地之间哉?”

他再次冲进大门,朝赵盾背影高喊道:“我是小民钼麑,受君命前来杀相国,可相国并非万恶不赦之人,今我宁违君命,不忍杀忠臣,我今自杀!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刺客前来,相国一定要小心啊!”

说完,转身就向门外一株大槐撞去,顿时脑浆迸裂。

赵盾见状叹息不已,让下人把钼麑埋于槐树之侧,以树作碑,剥去一侧树皮,刻写四字:

侠义之士。

钼麑的脑浆涂在槐树上,人又埋在槐树下,这槐树就变成了五色槐。

钼麑让我深感钦敬,因此在槐树变成五色槐之前,我的魂灵没有飘多远。

不久之后我的魂灵还会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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