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禄目光如刀，扫过所有人。他声音低沉而冷厉：“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这是一道命令！谁要是不听命令，那就是抗命，军法处置！”
一旁的刘三柱忍不住了，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嗓音嘶哑：“队长，咱们兄弟伙一条命哪条不是捡回来的？要是今天就这么跑了，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咱这辈子也抬不起头了！你说军法处置，行！把枪给我，先打死我刘三柱！”
“你……”徐天禄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猛地抬起手指着刘三柱，手却颤抖着落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转过头，不再看这些人。
周围死寂一片，只有燃烧的草垛发出“噼啪”声，映得众人脸色阴晴不定。
“队长，干脆一块死了算了！”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里冒出来。
“住嘴！”徐天禄怒吼，声音宛如惊雷。他猛地转身，拿起地上的步枪，对准了天际。枪口微微颤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对准说话的人。
弟兄们被震住了，一时没人敢再多言。但空气中弥漫的悲凉和绝望却无法掩盖。
徐天禄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低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后山的小道，老潘已经探过了，能通。鬼子围得紧，但还没摸到那里。咱们从后山撤，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那你呢？”张大柱咬牙问。
“我留下，吸引火力。”徐天禄的声音不容置疑，像一把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弟兄们，你们死了，我拿什么去见乡亲？拿什么去见你们的爹娘、老婆和孩子？”
“队长！”王铁柱忍不住大喊，“你要我们走，那你就别活了！兄弟们心里过不去！”
徐天禄冷笑：“你们的命是兄弟，是乡亲，是抗战！而我徐天禄，今天能拖着鬼子多死几个，就算值了！”
他说完，把步枪背上，转身朝村口走去。他的步伐坚定，背影挺拔得像一杆枪。
“大柱，你带队走！”他头也不回地吼道，“别让我回头看到一个不听命令的！”
“大柱……”刘三柱伸手拉了拉张大柱，却发现这硬汉的脸上满是泪水。
“大柱哥……”有弟兄哽咽着喊道，“咱真的就这么走？”
张大柱狠狠咬住嘴唇，突然低吼一声：“走！”他转身第一个朝后山奔去，泪水打湿了脸颊，却咬牙不让自己回头。
徐天禄走到村口，点燃了一支从鬼子那儿缴来的香烟。他用力吸了一口，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山道上。他知道，那些熟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队长，他们真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徐天禄转头，看到老潘拄着枪，背着一个破旧的布袋，目光平静却透着一丝复杂。
“老潘，你怎么还没走？”徐天禄皱眉。
老潘咧嘴一笑：“都一把年纪了，跑什么跑？再说，你想一个人拖住鬼子，怕是不够看。我给你打下手，总成吧。”
徐天禄沉默了几秒，最终没再劝。他拍了拍老潘的肩膀，低声道：“行，那就跟着我，咱们多杀几个鬼子！”
老潘点点头，把手里的破枪拉了一下，嘴里还嘟囔着：“多杀几个，多赚点。”
这时，鬼子的喊杀声已经逼近。村口的火光将整个夜空映成了血红色。
当鬼子的前锋队伍进入村口时，徐天禄冷静地举起了枪。他扣动扳机，第一颗子弹便送走了一个鬼子的性命。
“开火！”他低吼。
老潘也不含糊，端起枪连连开火，虽然命中率不高，但却打得鬼子措手不及。
鬼子迅速组织起反击，子弹像雨点般射来，打得周围的土墙“砰砰”直响。
“老潘，撤到粮仓后面去！”徐天禄一边换弹匣，一边大喊。
“你呢？”老潘急声问。
“掩护你！快！”徐天禄怒吼。
老潘没再犹豫，弓着腰向后撤去。徐天禄一边开火，一边迅速观察鬼子的阵型。他的心跳快得仿佛要炸开，但脑子却冷静得像冰。
等老潘撤到粮仓后，徐天禄也迅速退到一个土墙后。他喘了口气，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眼里却透着狠劲。
“鬼子追得紧，再拖一会儿，大柱他们就能安全了。”徐天禄咬牙想着。
激烈的枪声引来了鬼子的重火力。他们开始使用掷弹筒，爆炸声连连，火光四射。
“队长，这下可不好整了。”老潘沉声说道。
徐天禄一抹脸上的尘土，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还能整！老潘，咱们最后赌一把——炸了那群狗娘养的！”
他说着，从腰间掏出两颗手榴弹，递给了老潘。
“咱俩分开行动，吸引他们的注意。”徐天禄快速布置，“等他们追过来，咱就把这地方变成他们的坟场！”
老潘点点头，没再多说，背起布袋便朝另一侧奔去。
徐天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拉开手榴弹的引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冲出掩体。
“八嘎！”鬼子的惊呼声响起。
“来啊！爷爷送你们上路！”徐天禄怒吼着，手中的手榴弹划出一道弧线，正中鬼子人群。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冲天而起。
这一夜，整个村庄燃烧成一片火海。而在远处的山道上，张大柱一行人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村口的方向。那冲天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眼眶。
“队长……”张大柱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别停，走！”刘三柱一把拉起他，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听清，“队长拼了命换来的，咱不能辜负他！”
弟兄们默默点头，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继续向山道深处奔去。
徐天禄皱了皱眉，心中警惕不减。他的战斗本能告诉他，这可能是敌人的圈套。毕竟，日本兵擅长用熟悉的声音和语言诱使抗联战士上钩。他压低身体，躲在一块巨石后，慢慢伸出头，朝声音的方向张望。
几秒钟后，他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确实是老张！这位多年的战友，身形瘦削，面容憔悴，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天禄哥，是我啊！我们带人来支援你了！”老张挥手，身后还带着十几个抗联战士。
徐天禄心中的大石落了一半，但他依然保持警惕。他用鸟语（事先约定的暗号）轻声问：“青山绿水几时还？”
老张立刻答道：“明月松间照，我自赴黄泉！”
听到对上了暗号，徐天禄这才从藏身的地方站出来，身影如鬼魅般飘忽。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老张的肩膀：“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情况不对，鬼子的增援已经来了，人数起码几十个，装备精良，你们带这么点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老张喘着粗气：“兄弟们听到枪声就知道你出事了！大伙儿拼了命要过来救你，咱不能让徐队长孤身犯险啊！”
徐天禄叹了口气：“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来送命的？”
老张被这话堵得一滞，随后苦笑：“天禄哥，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干抗联这几年，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就是因为知道难，我才不想让你们白白牺牲！”徐天禄眼神中透着一丝怒意，但更多的是关切，“既然来了，就听我的指挥，咱们不能硬拼，得用脑子。”
徐天禄带着老张一行人，迅速撤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丘。他指着地图，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条路线。
“鬼子的援军从北面和东面上山，咱们这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你们三人一组，在这里、这里和这里布下埋伏。”徐天禄指着几个隐蔽的狭窄山道，“记住，能杀一个是一个，但不要恋战，打完就撤。鬼子人数太多，拖住他们就是胜利。”
老张点头：“明白了，咱们可不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了，”徐天禄补充道，“等鬼子发现有人埋伏之后，肯定会变得谨慎。那时，我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务必要配合我的行动。”
老张一愣：“你一个人去？这太危险了！”
“没办法，”徐天禄苦笑，“你们人少，集中火力最重要。我单独行动更灵活，放心，我不会送死的。”
“徐队长！”一个年轻的小战士忍不住插话，“我们一起上吧！多个人多份力！”
徐天禄眼神一凌：“执行命令！你以为打仗是靠血气方刚？听指挥才是活下来的关键！”
年轻战士低下了头，但拳头攥得死紧：“是！”
夜色渐浓，山林间渐渐弥漫起薄雾。鬼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粗重的日语喊声此起彼伏。
“散开搜索！不能让支那军队跑了！”鬼子的指挥官用生硬的汉语吼道。
“来了！”徐天禄低声道。他示意手下人各就各位，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绕到鬼子部队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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