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深秋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万里天,秋阳高照。

虽然风吹到身上依旧有些凉意,但是太阳本身就让人无端生出几许温暖。

太阳还未开始西落,马车行驶至一个再也看不见竹林的小河边,师樾跳下来,四处打量一番,决定在此休整一夜。

柳雨时打开车窗,低头看着在河边洗手的师樾:“天气正好,为何停下?”

师樾手浸在水里,又解了马儿过去饮水,“就是天气好,才停下。”

季无忧慢条斯理地跳下马车后,柳雨时张开胳膊被师樾抱下来,放到河边的一块平缓的巨石上。

二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自然,季无忧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多晒晒太阳总是好的。”师樾瞅着柳雨时那张比前两天气色好些的脸,又觉得这皮肤还是过分地苍白,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白。

“好。”柳雨时扯了个浅浅的笑,顺从地倚在石头上,而一直缠着他的小黑几个摆尾就滑下石头跑到背阴面去了。

前两天阴雨潮湿,车里的被褥都有些润,师樾抱下来挨着铺在石碓上,起身时恰好望见一排大雁正一字往南飞,

天空澄净清明像张巨大的画布,这一行大雁几乎就是上面唯一的墨痕,剩下的都是留白。

目光随着雁群往远方延伸,这画卷上渐渐就多了湖蓝色的晕,黛色的远山与青黄交接的树,颜色愈发丰满起来。

柳雨时也学着师樾的动作抬头看,慢慢挪到一旁也散漫仰躺在石头上的姑娘,他觉得这是这幅画卷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从未有过这样清澈透亮的日子,幼时与母亲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只能透过天井望见巴掌大的天空,偶有飞鸟略过都不愿意在那檐上伫足,

那时候小小的他以为那一块巴掌大的天空就是外面的整个世界,得了空就会在天井下面盼着,有时候得到了一阵暴雨,有时是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有时候是像今天这样的湛蓝色天空,但是都少得可怜,大多的时候,他是在母亲的折磨下无法动弹的。

那是个与世隔绝的,修建在悬崖之上的牢笼,没有门,只有那个高耸的天井,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每日从天井丢食物下来,

有一日那人的裤脚带了片银杏叶子下来,那样金黄的明亮的模样,是未曾见过植物的人所一辈子无法想象的美丽,生命的气息有着致命的诱\\惑,他贫乏的语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但他知道,他想留住它。

他瞒着母亲珍惜地将它藏进了自己的一本书里,像是藏了个绮、丽的梦,日日翻看,后来书被母亲撕毁,他被打了个半死,就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美丽的东西……

美丽的东西……

柳雨时突地笑开了,是一个让见过了不少美人儿地师樾都晃了眼地笑,眉眼都绽开,比那反射着阳光的水面还要晃眼。

“你笑什么?”师樾不懂得“柳玉”为何突然这样开心,甚至在自己看过去的时候,笑得更欢。

“今日阳光很好,”柳雨时缓缓吐了口气,“刚刚的鸟儿很好看,我没见过,是什么鸟儿?”

尽管很奇怪这个问题,师樾还是回答:“大雁。”

“大雁啊,它们真自由。”

“嗯。”

河边的风吹皱了水,柳雨时师樾的几缕发丝缠在一起,柳雨时伸手去轻轻触碰,很软,比当年的银杏叶软。

“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拾柴火。”师樾歇够了,从石头上起来,理了理袖子。

师樾话音未落,就见到一袭白衣的清秀少年抱着一捆粗细干湿不一的树枝走过来,有的腕粗的枝干上还有深浅不一的凌乱剑痕,看得出是个不通剑术的人所为。

季无忧的眼眶还是有些红,腰间挂着李岩从不离身的剑,衣服上不知道哪儿蹭了些脏黑,青簪束发,腰背笔直得像棵小白杨,乍一看还是有些剑客的味儿。

“师樾……姐姐,这些木柴放在何处?”这是季无忧与师樾说的第一句话,犹豫一下,还是在师樾的名字后面加上了“姐姐”。

少年所有的悲伤都藏在了心里,除了那微红的眼眶,看起来很乖巧。

“这里。”师樾也看得出来他是没怎么做过这些杂事儿的富家公子,走过去轻巧地拎起一部分,领着人走到马车前的一处平地,

这些柴委实不是多么好生火,师樾顿了顿,拿剑在一根比手腕粗的木桩子上半截砍了个“十”,加了些棉布枯叶进去,勉勉强强点燃了火堆。

“你歇一会儿。”这是师樾难得的看清了一个人的神色,委实是少年的表情很有些破碎,而且他在讨好自己,“你不必这样勉强,我说了会带你去灵兽宗就一定会带你过去的。”

季无忧添柴的手顿了顿,一缕火苗被湿漉漉的柴火压熄,他学着师樾的动作拨了拨下面燃着的柴火,“……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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