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统嫌弃的话语中,刑月认识到了不能靠异世界的古典科普读物来评价元清大陆少年的知识水平。

尤其是在自己也不会那科普读物的情况下。

同时,少年嘴上虽然不说,那因不服气而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一切。

他抄起毛笔,清瘦苍白的手腕弯出了嶙峋折角,不知是在宣泄此刻被轻视的怒意还是在宣泄这么多年积累在心中的抑郁之气,他下笔极狠,软踏踏的毛笔硬是挥舞出了刀枪的韵味。

啪,一个浓重的墨点落与纸上,重重的向左滑去,带出一路机锋,又起一笔向右,万钧之力凝于指尖,最终一气呵成完成了一个人字。

这个字,着实配得上刑月胡诌的那句大气磅礴。

麟符只写了十二个字,是刑月说的那什么《三字经》,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书到底是什么,但是单听着名字和刑月的语气便可知晓……明显是幼童启蒙识字的东西。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并非不识字之人。

说来,还要感谢喜欢立牌坊装好人的碎心无大人。要不是碎心无大人虚伪的对外宣称他是被收养的孤儿,他大约也没有识字的机会。

只是牌坊立得并不够走心,夫子同时教他和碎誉少爷,没教几日便摇头晃脑说他天资愚钝不善读书,就差直接说他应当滚回自己的屋子当个傻子。

若不是他那几日几乎没睡硬是把那识字书籍偷偷抄录,怕是现在真成了一个浑浑噩噩不知春秋的傻子。

甚至偷了《毒经》也看不懂,根本得不到离开碎府的机会。

只是,离开了又怎样呢?

麟符抬起双眸,平静地看了刑月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颅,轻缓的语调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大人是要离开吗?”

他之前真的没有听错吗?

刑月听着那小心翼翼的语调,顿时心疼了。这孩子是不是第一次遇到像自己这般愿意对他施展善意的人?以至于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就对她产生了些许依赖的情绪,听到她要离开都开始焦虑担忧。

她第一次伸出手靠近少年,带着薄茧的手不及少年的白皙,带着健康的红润色泽,仅仅是从露出衣袖的一截手腕上都能看出,此人必然气力极大,舞起剑来一定好看极了。

麟符觑见了那要靠近自己的手,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也只有片刻,他要博得女人的信任与轻视,一定要表现得极其乖巧。

他闭上了双眼,脑中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方才是哪些动作或话语惹到了女人,以至于一直保持着伪善面孔的人竟突然想动手。

他一边想一边等,却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巴掌,而是等来了一个轻柔的抚摸。

那力道轻极了,落在他的头顶,毫不在意他一头污脏凌乱的头发,缓慢柔和的轻拍,一下又一下,带着他不熟悉的温热的体温。

麟符茫然了,这是在干什么?

在……安慰他?

刑月抚摸着毛躁的发丝,想着这时候真应该施展个净身术法帮麟符洗洗,可惜她不会。不知为何来自原主的记忆已经渐渐消退,她再不抓紧时间找本术法书籍看看,怕是真要成为一个废物地仙。

她大略理顺了手底下的发丝才开口说道:“我得回天庭一趟,待我处理完那边的事物,一定第一时间回来找你。”

一听这话,麟符双眼中亮起微光,他猛然抬头,鲁莽地问道:“大人,您在天庭任职?”

之前不是说自己是什么星月什么小区之类的一听就是胡扯的称谓吗?现在不装了?

他聚精会神地竖起双耳,说不定刑月接下来的话语中就有他生存的机会!

刑月混不在意地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我乃仙狱掌事,这次不过是去处理些交接事宜,很快就会回来。”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位能打能抗能苟的副官,刑月忍不住就想叹气,这何止不是好差事,卑微反派被迫看管主角学习,听起来简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悲惨人生。

————

刑月自觉将麟符安顿好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间刚买的小房子,离开了曾经属于自己的所有财产。

哦不对,她还在麟符充满质疑的目光之中给自己留了个馒头——辟谷她真的习惯不来。

于是刑月带着自己仅有的财产,一个馒头和一条天天骂脏字的丝巾,踏上了去往天庭的路。

然后她发现,她不仅高估了自己,还低估了路途的艰难,她,不会御剑,也交不起传送阵的费用,而天庭在天上。

“阿统啊,你说我靠两条腿走到天庭现实吗?”

阿统只吝啬地吐出了三个字:“小傻子。”

随后它又追加了一句:“你不是有原主的记忆吗?”之前那剑用得虽然不怎么地,可毕竟也是能和碎心无对打的水平。

刑月无奈的摸了摸头:“那些记忆,在消退,除了些元清大陆基础常识,已经退了个干净。”

这情况很像失忆,那些失忆的人不也还是能正常读书认字待人接物,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听到刑月天真想法的阿统小纸片再一次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凭借自己单薄的身材演示出了一个怜惜的眼神:“小傻子你没有发现吗?其实基础常识你也忘了。”

虽然他并不明白原身的记忆为何会消退,但这种消退一定是全面的,断不会为刑月留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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