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春”是建业风俗。
每年二三月间,建业城正是万物始新、百花争艳的好时候,城中的男女老幼都争相出城采花、探春。
城外的紫庆山、元宝山、莫名湖、逍遥林都是不错的去处,除了赏花之外还可以在打马球、放纸鸢,更可以泛舟湖上怡情取乐。
城中也有不少古刹名园可供游玩的,像玄天观杏花樱花开的最好,明法寺的梨花冠绝帝都。会兴楼后街遍植着山茶,整朵整朵掉落的红花铺散一地,引来许多女孩子们争相捡拾,用以染成手帕、汗巾彼此相赠。
但是要论起花品的种类最多、栽培的最好、赏花最为雅致悠然的地方,当属公主府中的颖园,为建业一绝。
颖园是大长公主下降明家一年后,驸马明德为大长公主耗费万金、动用数千能工巧匠,历时一年所修建。
园中山水相连,丘壑相间,不仅遍植奇花异草,更建造有数座精巧的轩馆楼台。每座轩馆的题名、楹联皆是明德驸马亲自所做,当中词句饱含他对大长公主的绵绵情意。
当年颖园初建成时,前来赏玩安王爷,曾当场题诗一首:
白棠玉梨俏鹅黄,粉樱翻飞桃面妆。玉兰坡下春酒醉,牡丹丛中露凝香。
恣弄春风得意人,半卷诗书少年郎。未见娇娘轻摇扇,紫藤花下理春妆。
这首诗让颖园的春日盛景和大长公主夫妇的恩爱深情,名扬帝都,传为一时佳话。
他们携手在此春赏百花秋咏月,夏舞轻歌冬望雪,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直到明德驸马意外离世,大长公主就再不肯踏足颖园,任由昔日荣盛一时的名园凋敝废弃。
十五年前,许是大长公主已脱离了悲痛。她吩咐仆从重新整饬园景,并恢复了每年春日在园中举办赏春宴的旧习。
今年,因建康侯明庭征西大胜后荣升一品,城中递来名帖想要参加颖园春宴的人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
大长公主在与儿媳德贞长公主商议后,决定只邀请帝都中亲近的有爵人家来府中赏春。其余的人家,皆派人送上一壶府中自酿的春酒聊表歉意。
这场春宴足足筹备了小一月,临近二月底才发给京中亲贵发下帖子,有幸能够列席的官眷早早就开始置办衣衫首饰,好不让自己在众人面下落了下风。
到了那天,繁花盛放、柳翠莺啼,万里晴空下悠悠春风拂面,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
颖园里设了内外两处宴席。
一处在如意轩中,用来招待男客。席面上引了一泉曲水流觞,供席间饮酒作诗之用,另安排有锤丸、箭靶等物件,让宾客们在饮宴之余,可消遣游乐。
另一处女客宴席设在临着月湖的芙蓉馆中,对面湖上的倚香亭里排了一班南曲,阵阵妙音自亭中踏水而来,更显唱腔清脆悦耳,曲曲动听。
至于席面上,公主府的四司六局在帝都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自然不会简单随意。
新烧制的定州青瓷将山南海北的各色珍奇菜馔一一呈上,酒是府中自酿的春日醉,茶是湖州进贡的眉尖,余下的蜜煎果子也皆精巧别致,口味绝佳,让前来赴宴的众人皆赞声不绝,余有回味。
芙蓉馆中,因赴宴的官眷较多,便设了两桌席面。
一桌是大长公主居首,左侧上首是安王太妃、右侧上首是晋王妃,他们是大长公主的兄嫂、弟妹,也是如今建业城中官家仅剩的两位婶娘。
当年安王薨逝后,他的嫡子袭了爵,安王妃升为太妃。晋王乃是恭宗幼子,当今官家登基后被从封地接回建业,现合家住在京中。
这三位,是现下建业城中资格最老的皇族亲眷,在官眷中享有崇高的地位。
跟着下来依序而坐的,分别是怀王妃、穆王妃、留王妃、礼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淮阴侯夫人等王公伯侯家的王妃娘子。
另外一桌是德贞长公主赵沁居首,一桌坐着的是与她平辈的公主、郡主、县主等豪门闺秀,并京中其他有爵人家和朝中重臣的官眷。
当中就包括已经换了汉装的图嘉郡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
官眷们便起身在园子里赏花观景、听曲说笑,有的开始与同好投壶、对弈,还有的千金闺秀们在花丛中打起了秋千,大家各得其乐,欢笑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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