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雪夜里,陆离铁琵琶的声音清清冷冷,像一汪刺骨的冰泉,把人心都荡涤得干干净净,本本真真。

蚩尾本来在船尾撑船,心里默想着清静散人的事,忽然被一缕琵琶声惊扰,不禁回首望向船头。他心思率直,本就不喜欢想什么心事,现在正想寻些乐事解解愁思,就一把撂下船槁,咚咚的大步上前,凑到陆离身边,从怀里抽出一个坠着红穗的玉石排箫,应和着琵琶声,肆意吹起合曲。

蚩尾其人,看上去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却意外的精通乐理,让一旁的江半夏大感意外。

他总能在最精妙的音节点缀进萧声,又能在最恰当的时候骤然抽离,无论是启奏还是息音,全无半分犹豫,和陆离之间无需交换眼神,更不必以言语相商,默契至极。

江半夏席地坐在他们不远的后方,手托腮的注视着船头的两人,目光黏在那一坐一立的两个背影上,耳畔飘着琵琶排箫的一应一和。

在这北风轻啸的江月夜里,一丝几不可查的落寞忽然笼上江半夏心头,还没等冷风把这不争气的落寞吹散,就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倏忽而至。想他半生孑然一身,却在这有人相伴的大雪夜里,品出了所谓的‘寂寞’与‘孤单’。

江半夏自忖,套用陆离评价自己的那句话:‘这是矫情’,自己现在这样多愁善感,和那些闺中女子似的,可不就是应了这‘矫情’二字嘛!

江半夏开导自己,这些华而不实的怅惘,矫揉造作的失落,全都怨不得自己,要怪就怪身前的两人,谁让他们非得在自己眼前摆出这幅知己至交、心有灵犀的样子?惹得自己心生艳羡,进而竟有几分嫉妒。自己何尝与人有如此的默契?那两人间又哪有自己的立身之地呢?

江半夏此时才体会出,‘看客’这个身份,实在是微妙又尴尬,因为看客总是被排斥在外,距离眼前的美好看似最近,实则最远……

一曲终了,陆离将琵琶横放在腿上,望着雪夜的静谧江水,一言不发。

蚩尾心满意足,收起排箫,也默默回了船尾,继续划船去了。

唯有江半夏,仍旧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他还在惊奇于自己心里的那点羡慕与些微的嫉妒,正努力的条分缕析,想细细溯本逐源,揪出自己这‘矫情’的来由,因而也顾不上说话。

这时船上的空气就有些微妙了,三个人都在这一叶小舟上,明明都十分清醒,却都保持缄默,江面上的寒风在三人间兜兜转转,更衬出这片平静的异样,甚至近乎诡异了。

陆离转过身,见江半夏低垂着头,整个人都有些低落,便出言询问:“怎么了?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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