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细细打量着这枚良工细作、打造颇费时日之芍药形金钗——想必太子早经备好了罢,这次终于逢着机会送了将来。拿着金钗,媚娘心一时有些微乱。这是宫里,太子素极自谨之人,宫中从未传过他甚闲言碎语,遑论与宫嫔、备选内官、宫官之往来间了。者番所为自亦当非一时孟浪。然她毕竟系他阿爷之备选内官,纵太子慕恋良久,礼之所在,若他阿爷不循旧例将自己以女官名赐与太子(注:帝皇赐未承恩备选内官、备选内人、宫官与皇子、皇孙、臣子者,不单汉晋,亦乃之唐。详见《汉书》、《晋书》、《旧唐书》、《新唐书》),太子又能怎生样办呢?不过深埋心底一丝情愫罢了。这枚金钗不过太子含情日久埋藏心底之秘爱之一小小示意。告诉她,若她是他的人——若她是他的人,必恩爱深重,宠冠人前。 十一月洛阳宫的风当真清凛,雪次第下了一日。太子于东宫有些焦急地期盼着遣者归来,媚娘会喜欢这份礼物麽?这自然是不当问,甚不能多关心之情形——他是太子,媚娘系阿爷之未承恩之才人,宫中体制,礼之所在,终不可逾。除非阿爷循旧例将媚娘以女官名赐与自己,或阿爷驾崩,媚娘又未承宠,自己将其纳为妃嫔,否者亦不过恋慕于心,之止于礼罢了。 思忖半晌,媚娘将金钗依旧放回乌木小盒,橘红绣淡芍药缠枝花绫依样裹好乌木小盒,置于紫檀案处。待阿菊、阿蓉各自归来,媚娘淡淡吩咐阿蓉将乌木小盒打开仿若初见般,假意执于手间细端详了回,称许了会子。道太子之礼甚合心意,然究竟太子之礼,且放着罢。就令阿菊置放停当了。待阿菊置放停当,媚娘静坐于炉火旁,展开卷书假意看着。执了卷书,媚娘心思却止不住上下翻腾。唐帝年方四十余,若还有近二十年相处,自己亦三十余将四十了。届时纵使太子登位,二十年时光想必早教他将自己慢慢忘却。太子这一份十余岁时低徊暗恋,随时光过往未必会得长久,不过年少情怀心底里眷恋不已,一时不能自持,乃至形之于迹罢了。宫中素来波诡云谲,自己与太子若有半分行差踏错,轻则自己一死,重则太子为废。此后与太子间,恐当更加自持方是,否者两者之难皆难免矣。 媚娘静坐于案前思量着,一时心底里只觉万千。借口天寒,这日只是于自己居处静了一日。殿外风雪不已,洛阳宫御苑梅花偏这时开了,宫中诸人只闹嚷着踏雪寻梅,竟无人留意媚娘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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