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22、　　“陆离”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心里那撮侥幸的小火苗就被彻底掐灭了。是那种往上盖了厚厚一层土还踩了几脚，绝不会死灰复燃的灭。　　本来以为在现实里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人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祁悦的大脑子在当机了一会儿之后艰难重启，飞快地作出了决定。　　隐蔽身份，就地埋伏。　　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她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和陆离师徒相称自在交流，但是她没有办法把眼前的男人和那个白衣少年重叠起来。　　那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对他一无所知，也没有相互了解和交流的欲望。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因为分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七月流火。　　打定了主意之后，祁悦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尽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那边几个人你来我往地说着场面话。她偷偷瞅着陆离，暗暗咬牙。　　小师父？哪儿小了？　　这么大的个子选个矮冬瓜小鬼做形象，好意思么？　　一身的GIVENCHY还出那种坑无忌骗图纸的馊主意？　　都是设计师，包子都忙成狗了，他怎么有空天天上线打游戏的？　　还有，谁在游戏里直接用真名啊？　　脑子是不是有坑？！　　祁悦的脸色变幻莫测，把身边的杜丹给惊着了，问：“怎么，脚崴了？”包晓倩也凑过来：“严重吗？”　　“没事，我……”她说着，却见那边陆离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电打似的飞快缩回视线，小声呐道，“等会儿和你们说。”　　“行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风口上怪冷的。”王川拽了拽皮衣的领口，说，“一起去吃个午饭吧，正好你们可以交流一下设计理念。”　　“中餐已经安排好了。”赵奇在侧道。　　“嗯。让人把我的车开过来。”　　不一会儿一辆路虎就开了过来，在钢筋旁逸斜出的工地上风骚走位，看得三个姑娘都心疼。车停下来，王川朝着祁悦说：“上车吧，我先带你去医务室看看脚。”　　她怔了一下道：“不用了，我没事。”　　“怎么，我看起来这么像坏人吗？”王川开起了玩笑，“被美女这样拒绝，我很受伤啊。”　　周围的人都附和着笑了起来。刘义霖也说：“保险起见，还是去看一下吧。”　　祁悦抿了抿唇。她也在职场混了这些年，自然知道该有的避忌。　　王川是前调的甲方，是需要小心对待甚至讨好的金主。而她们只是跟着前调过来玩儿的蹭客。如果她执意拒绝，相当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可能会给前调带来麻烦。况且对方的提议也是出于善意，她必须要让他下了这个台阶。　　“那就麻烦王总了。”　　王川微微一笑，打开了后座的门：“我的荣幸。”　　后座很宽，塞进来了一个祁悦，一个杜丹，还挤上来一个包晓倩。人是她带来的，她不跟着去看看不放心，所以征得了王川的同意之后也挤了上来。　　这么大的阵仗让脚根本没事的祁悦无言以对。　　三人刚坐稳，前座的门开了，陆离坐了上来。　　她僵了一下，立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三人的微信群里打起字来。谁知包晓倩看到陆离眼里放光，凑上前抖抖索索地开口道：“陆老师，我……我叫包晓倩，我去过你设计的滨海极光酒店和东山生态庄园，太漂亮了！那个……无动力通风设施简直太赞了！”说了一半见陆离转脸过来看着她，更激动了，打了鸡血一样话都开始语无伦次：“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你，你居然这么年轻……我……听说你设计的红楼入围金鼎奖了，真是太好了！祝贺你！”　　“谢谢。”男人礼貌地回应。　　这副迷妹嘴脸让祁悦和杜丹都看傻了。　　王川一边开车一边笑道，“哟，这是粉丝见面会的氛围啊。包小姐是前调的设计师？”　　“嗯，她们俩是我的好朋友……”　　祁悦的手一抖。那行“别和他们说我的真名”的消息才刚刚发到群里，此刻显然已经来不及给包晓倩看了，情急之下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重重捏了一下。谁知这二货光顾激动完全没领会她的精神，脱口而出：“杜丹和祁悦。”然后转过来关心她，“阿悦怎么了？脚很疼啊？”　　祁悦涌起了一股徒手把她掐死的冲动。　　那边杜丹看到了微信消息，诧异地看过来。三人目光交汇，祁悦有口难言，不自觉地瞥向了陆离。男人正抬眼看着后视镜，镜子里面是祁悦有点僵硬的表情。两人的视线结结实实的碰了一下。她慌忙躲开，咬牙朝着包晓倩道：“不疼。”　　王川问道：“祁小姐的姓是祁连山的那个祁？”　　“嗯。”她不太敢多说话，生怕那人认出她的声音来，偏偏王川似乎对她有兴趣，没话找话地搭茬。　　“祁小姐哪里人？”　　祁悦又不能不答，刻意将声音压低了点：“我家在许镇。”　　“啊，我去过。”他说，“很有风情的小镇子。我记得那边有一座古桥来着，是明朝的？”　　祁悦硬着头皮和他聊：“对。明万历年间的。”　　“你看我这个记性还是不错的嘛。”他话题一转，“你们仨人感情很好啊。”　　包晓倩抢答：“嗯，我们是大学同学，现在住在一起。我们家都不在南城，平时可以相互照应。”　　“陆离，听见没，好朋友要相互照应。”他沿路转了半圈方向，抱怨道，“给我做设计都不肯打个折。”　　“去找别人做，便宜的有的是。”陆离的手搭在车窗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行行行，怕了你。”　　杜丹笑了起来：“陆设计师走得是冷淡风啊。”　　王川勾唇道：“他也就是对我冷淡，对他的女弟子可是热情得很。”　　“弟子？”包晓倩瞪大了眼睛，“陆老师有开课吗？”一副想踊跃报名的样子。　　“没有。”陆离答。　　“我说的是游戏里。”王川解释，“网络游戏，你们玩不玩？”　　祁悦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包晓倩神采飞扬地说：“我不会，不过阿悦会玩，她技术超好的。”　　“哦？”王川来了兴致，“祁小姐玩什么游戏？”　　祁悦脸都绿了，唯恐包晓倩还要抢答，赶在她前面开口道：“什么都玩，换来换去的。”　　杜丹见她这样，心里猜测到了几分，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们玩什么游戏？”　　“最近在玩《风起江湖》，角色培养类竞技的。”王川说，“要不要一起玩？”　　“咦，阿悦你玩得是不是也是这个？”处于亢奋中的包晓倩嘴快到十匹马都拉不回来，“我记得你也有个小师父来着？”她之前帮祁悦装饰过陆离的屋子，看见过游戏的名字。　　祁悦的脸从绿转黑，跟罩了一层乌云似的。忍着想要把身边这个傻妞大卸八块的冲动，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不是。”　　大概是她阴沉的表情太吓人，让包晓倩的这匹脱缰的野马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杜丹，不解地眨眨眼睛。　　杜丹冲她比了一个把嘴缝上的动作。　　包晓倩迷茫地摊手。　　杜丹指了指祁悦，冲她又比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　　包晓倩缩了一下，安静了。　　那边王川却接过了话头，好奇地问：“小师父？”　　“嗯，认了一个年纪挺小的师父。”祁悦说得含混。　　“现在会打游戏的小孩子很多啊。”杜丹插了进来，成功把话题带偏，“上回我在星巴克看见一群小男孩围在一起打手机游戏，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祁悦总算松了一口气。　　车子畅通无阻地驶进了度假区一期，在配楼前面停下。包晓倩和杜丹跟照顾残疾人似的一路把祁悦扶到了医务室里，后面跟着两个男人。医生见小王总亲自送人过来，详细地询问了“受伤”的过程，十分仔细地检查了半天，得到了一堆“不疼”的回答，最终十分不甘心地给出了“没事”的诊断结果。　　她检查的时候，背后四个人在聊天，不时传来笑声。王川风趣幽默，杜丹擅解风情，加上有点儿激动的包迷妹，三个人能唱一台戏。陆某人话虽然不多，言谈还是很绅士的，不至于冷场。　　祁悦总觉得背后一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盯着她，浑身都不自在，飞快地将鞋穿好。然后与他们一道去了餐厅。　　餐厅名为“潋滟”，白色建筑被一圈活水环绕着，外墙上也设计为透明的水幕。　　进去之后别有洞天。潺潺流水穿行脚下，穿桥绕柱似乎无处不在。内部装饰运用了大量棱镜，映照着水光，让人有一种身处云水之间的错觉。一进餐厅，刘义霖和赵奇便迎了上来。祁悦抓住机会匆忙道了谢，拽着杜丹和包晓倩往一边儿去了。　　自助餐点琳琅满目，据说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准，看得人食指大动。祁悦把事情和她们说了，包晓倩不可置信地问：“陆离就是你小师父？”　　“小声点儿吧你。”杜丹笑道，“阿悦都快急死了，你还在那口无遮拦的说。”　　“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来了一句，“不愧是陆大神，打游戏也很厉害啊！”　　两人绝倒。在迷妹眼里，那人的什么方面都是值得歌颂的。　　祁悦往她嘴里塞了一只红糖糕：“你管着点儿嘴，别让我穿帮了。”　　包晓倩点头。　　　　那边王川和陆离、刘义霖、赵奇同桌。刘义霖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设计理念，陆离提了一点建议。　　王川皱着眉说：“你们非要在吃饭时间聊工作啊？我都快没胃口了。”　　陆离问：“晚上酒吧有人订了吗？”　　王川看了一眼赵奇，对方立马查了一下，答：“没有。”　　“晚上我的团队也会过来，可以一起热闹一下。”陆离对刘义霖说，“我请客。”　　“啊？”刘义霖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受宠若惊地说，“好啊。”　　男人的目光扫过餐厅一角窃窃私语的三个姑娘，唇边有了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