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是第二年端午了,晋国在中原大陆以北,虽不如吴越之国在端午节上过得隆重非凡,但也相当热闹。  女夫子前些日子便教了橙光端午的来历和习俗,嘱咐她背熟记住。徐嬷嬷最实际,叫她包粽子,煮鸡蛋:“殿下喜食碱水甜粽,你可多包些给他。”  端午那天早上,橙光早早端了粽子和鸡蛋给殿下,“殿下您尝尝。徐嬷嬷说这是您最喜欢吃的。”  粽子热腾腾的,是他爱吃的碱水粽,鸡蛋上面画了些毒虫的图腾,手法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是橙光手作,旁边还有一杯艾叶酒。  “我包的。”她目光期待,“嬷嬷说这粽子是您最爱吃的。”  “你看,还有这个鸡蛋,上面的画是夫子教的,好看吧。”献宝一样。  小丫头的脸上藏不住心事,他尝了一口:“你有何事要求我?”  橙光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用五种颜色的线绣着稀奇古怪的图案,“你闻一下,是不是很香?”硬塞在他手上,“殿下,这个据说端午节可以辟邪。”  他放下筷子:“说吧。何事相求。”  “殿下,有龙舟比赛,您带我去瞧瞧行不?”  “你找凃波带你去便行,为何非要找我。”  “你可以坐君上的观赛船啊。可以近些看,这样才好玩。”  “谁告诉你的。”  “女夫子。”她突然闭了嘴,把女夫子给卖了,别看殿下平时很好说话,要是真怪罪下来,那可不得了。  “你的算盘打的精。”他放下手中的粽子,眼睛直勾勾盯住橙光:“你可知,这观赛船上都是皇室家眷,你说,我用什么理由带你上去?”  橙光被他盯的脸红了一片,心噗通噗通的乱跳,“我……我是你的丫鬟啊,反正殿下您也没有家人可带。”  “没家人可带?”子戚抿了一口酒,语气不轻不重,但橙光跟他久了,听得出来他的不悦。  她噗通一声跪下:“橙光失言。请殿下恕罪。”  子戚看这跪在地上的橙光,一阵烦闷,也不理她,径自离开。橙光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起来也不是,继续跪着也不是。  过了好久,徐嬷嬷寻了过来,“哎呀,橙光,怎么跪着,女夫子在偏厅等你呢。”  偏厅内,子戚端坐正位,卿卿坐在下方,橙光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殿下,夫子,这是做什么?”  女夫子道:“橙光,我教你读书一年有余,殿下时常问起,你资质不错,学的不慢,刚碰巧遇上殿下,来看看你进度如何,考你一考。”  “不知殿下和夫子要考什么?”  女夫子摊开一张长卷。里面写了几首诗歌,可并不是完整的,留了白。橙光拿起笔,还好日日都在背这些,可不能在殿下面前丢脸。  子戚听了一会儿,卿卿考诗经、九歌和一些民歌,简单易答,确实适合前阵子还是个文盲的橙光。女夫子教的东西视野不够开阔,只懂闺怨离愁、情爱之流,最多也是山河大川,不过子戚心想,现在教她这些实在无用,这个丫头还没开窍,只晓得依葫芦画瓢的背,完全没体会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美好意境。  子戚坐了一会儿:“卿卿,今日的课就先上到这里。”  卿卿点头应是,便起身离去。  “橙光,你换身内侍衣服,与我去看龙舟赛吧。”    文公在大殿设宴,与百官同乐。晋国宫中到处挂满了艾蒿、菖蒲和大蒜这些辟邪的物件,橙光走过宫门的时候,熏的她有些晕,她呛了几声,这味道好像与我有冲啊,辟邪辟邪,都快忘记自己是妖怪了,她拢了拢衣服,打了个寒颤,是不是应该别玩了,回房间躲着啊。  早朝过后,便是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会。文公率王室宗亲上观赛船,晋水河两岸人头攒动,烈日当空,几十只龙舟蓄势待发,划船的汉子们光着膀子敲着鼓,鼓声震天,可不热闹。天气虽然炎热,但是文公的龙船慢慢开了起来,有凉风阵阵,吹走些许热浪。  司礼官一声令下,停泊在河岸的参赛龙舟便铆足了劲往前赶,鼓手在船头敲鼓助威,划船的肌肉满满的水手们被溅得湿透,场面喧闹非凡。  橙光一身内侍装扮,子戚看着觉得别扭,一幅粉雕玉琢的模样,哪里像个内侍?虽循规蹈矩的站在大船里,但是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东张西望。船外鼓声震天,船内家眷宗亲开怀畅饮,内眷们少不了嘻笑逗趣,很是热闹。连久未露面的文公也精神不错,与众人同乐。  橙光在晋宫一年,来来去去的就和这么几个人打交道,所以周围都很陌生,不免每样东西都多瞧了几眼。子戚的位置偏向文公一隅,子述子武两兄弟分坐两侧,席间看上去像仇人,全无一语交谈。  子戚吩咐橙光,“你去后面帮我再倒点茶。”  橙光在心里欢呼一声,可以去后面看看龙舟斗勇了:“是。”  她到了后船,甲板上有几个女眷,坐在椅子上,看着河上飞驰而过的龙舟,孩子们卖力的在给自己心仪的船队喊加油,女眷们碍着礼节,不敢大声呼喊,但是脸上的笑容却着实泄露了这份激动。  橙光也挨了过去,放置茶水的地方有一扇大窗户,只有一个小内侍在里面刚伺候完茶水,他对着窗户可劲的瞧,见橙光到来,指着外面:“飞鹰被盖海超了,啊啊啊啊!你看你看,快靠近终点了!”。  这时,又一内侍进来,“君上吩咐到时间喝辟邪酒了,酒呢?”橙光回头瞧了瞧,这人声音粗粗的,皮肤也粗粗的,不过怎么看起来很面熟。小内侍二话不说,指了指桌上摆着早已准备妥当的雄黄酒,来人应了一声,便将所有的酒都端了出去,小内侍拍了拍屁股,又坐下来看比赛了。  橙光看了一会赛事,想着还没给殿下端茶呢,沏了一杯茶,跟小内侍招呼:“我先走,你慢慢看。”  子戚见橙光乖巧的给自己倒了茶,斜觑了一下她:“好看么?”  “嗯,很热闹,多谢殿下。”她还不忘记拍了他马屁。  子戚喝了一口酒,感觉不对,低声问橙光:“刚才可有见过什么人?”橙光还没回话,大皇子子述大喊:“父王!父王!”。只见上座的文公居然按着胸口从宝座上栽了下来。子武和子述飞快的围在文公身边,但他的身体渐渐的冷了。  子武起身,不假思索地拔剑大喊:“大哥,你下毒!”  “胡说!”子述一惊,猛然明白过什么:“你诬陷我!!”他脸色通红,睚呲欲裂。  两兄弟仇人见面,拔刀便砍,一时间刀光剑影,船舱内乱做一团。子武常年行军打仗,身手高强,子述如何是他对手?三两下就被制伏在地。  “殿下,你看外面。”橙光指着窗外,几十艘小船蜂拥而上,顷刻间便聚集在船舱周围,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上船舱,见到子武,齐刷刷下跪行礼:“二殿下!”  子武“嗯”了一声,声音颇威严:“都起来吧。”转身面对整个船舱的人,“大皇子下毒杀害父王,绑起来!”  士兵得令,手起刀落,子述的近身护卫抵抗了两招,就被五花大绑的按在地上。子武的侍卫长景深压了一个内侍过来,橙光一看,不正是刚刚进来要水的人吗?  她看了子戚一眼,子戚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虽然神情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使了个眼色给橙光,示意她往后退。  被压进来的内侍脸上都是血,连说是大殿下子述指使,在文公的酒里加大量的雄黄,并恳求二殿下饶他一条狗命,言语切切,痛哭流涕。  子武道:“父王身体孱弱,御医叮嘱过切不可在端午喝雄黄酒的!大哥,父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晋国王位迟早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他痛心疾首。  子述怒道:“百里子武你这个艰险小人,我今天着了你的道,明明是你下毒杀害父王,这个狗东西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戏。你这个贱人!你才是想篡位之人!!”  子武不再理他:“三弟,今天你的情形你也见到了,二哥替天行道,将这杀父逆贼绳之以法,你可有异议?”  子戚一愣,随即恭恭敬敬的说道:“一切全凭二哥做主,若然大哥真的做了这忤逆之事,那是天理难容。”  士兵很快的收拾残局,将子述押走,吓破胆的内眷全部被子武的人送回宫中,封口令随即下,今日之事涉及皇室尊严,如若对外走漏半点风声,杀无赦。    “看样子,子武已经掌握了朝中局势?”子戚玩着手中的茶杯,对凃波道:“动作真快啊。”  “殿下,我们?”  “我们?”三殿下子戚笑的很是意味深长,“我这弟弟暂时不会是他的威胁。但是凭二哥的人品,不找机会杀我,也很快就会派我去戍边了吧。”  “殿下,您真打算如此?”  “还没想好。”他说:“二哥弑父陷害兄长这步棋走的急了点,根基未稳。世人皆知父王善谋略,当年他将手上的军队一分为三,交由我、二哥和他自己掌握,大哥只留继位者虚名,眼下子述因谋逆被诛,父王手中明着的军队已受子武掌控,但是最后一支王牌烛龙军子武却始终无法掌控,所以,子武继任也是为难。”  一只鸽子飞进他的殿内,子戚伸手将鸽子脚上的信取出,看了一眼,手一扬,信件几成齑粉。  “凃波,派暗卫盯着二殿下住处,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凃波领命离开。  那鸽子咕噜噜叫唤了一声,扑腾进了子戚的手中,他顺了顺鸽子的毛,将一张纸条塞回鸽子的脚环上,于是鸽子便扑棱棱的又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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