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樱娘吩咐,余进也不敢掉以轻心。这一车不是普通的布料和首饰,而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他恨不得赶紧找个地儿把它们都藏起来,免得被人觊觎,甚至起了贼心。 这会儿余樱娘的安危反倒不是那么要紧了。 因此余进点头,嘱咐樱娘:“好嘞,我这就回客栈,你也早点回去,小心着些。” 余樱娘漫不经心的应了。 她这么一个外来的乡下人忽然一掷千金,接连出入千姿楼和万重锦,早被这里的乞丐闲汉们盯住了。见余进自己赶车走了,只剩下余樱娘一人,他们便接伴从她身边路过。 街上本就人多,余樱娘又边走边看着身边小摊上的玩意,被人撞了一下她也没当回事,还是卖根雕的汉子提醒了余樱娘一句:“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余樱娘这才低头一摸,果然,荷包不见了。 她自嘲的笑笑,向这汉子道:“多谢大哥提醒,本来还想照顾您生意,这会儿怕是不行了。” 这汉子摆手摇头,一脸的可惜:“姑娘,这荷包里银子不多吧?下回可警省着些,这街上总有闲汉出没,时不时的就掏人钱袋,你怕是才来不晓得,下回长点儿记性。” 其实余樱娘荷包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些散碎银钱,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二两。本来这也是一笔大财,不过对于她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谢过摊主,余樱娘也没了逛的心情,打算回客栈。 平安府已经来过,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回吧。 日子还得照样过。 横竖再坏,也不过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是,就算她反抗不了,可也不能再傻乎乎的被崔坚骗卖。要卖,也得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而且得把这卖身钱把控在自己手里。 余樱娘边想心事边走路,难免有些不专心,以至于马蹄声疾,有人大喊让开,她也没听见。 等她回神时,已经被一鞭抽到背上,这力道极其凶猛,她一个不防,站立不稳,已经重重摔倒在地,手心和双膝都磕到了,刺痛立即传进脑仁深处。 余樱娘十分恼火。 先是银子被人偷了,虽说她视崔家银子如粪土,但这被偷和她自己花掉之间终究存在着巨大差距,她不懊恼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又摔一跤,就算她承认是她走路不经心不呢,可疼的是她自己,她没法不恼怒,这简直就是老天特意给她的不痛快,谁让她有了钱就如此挥霍? 她想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不由满含嗔怒的得抬头望去。 十几匹骏马高大精神,马上的人也都各个骁勇彪悍,显见身身不凡,尤其中间簇拥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男子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他身着青色袍子,银线绣着梅花,头戴金冠,面如冠玉,如果不是那眼神如寒潭水,泛着冷冷透骨的凉气,樱娘都要很坦诚的夸赞一句: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 老天厚爱,他五官如雕刻,既美貌又英气十足,绝不会显得娘气。 可迎着他那冷冷的眼神,樱娘先是一寒,再是一惊,最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惧,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往后又跌了一步。 是他?怎么……是他? 樱娘眼里闪过又痛悔又羞愧的情绪。 这男子她认识,两人曾经还有些渊源,虽说两人身份悬殊,可他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也正因为看到他,樱娘才不得不再一次面对窘迫、难堪的过往,她才更憋屈和懊恼。 这人姓卫,京城人氏,在这平安府做了个守边关的副将,后来升到总兵。 樱娘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似乎来头不小,祖上是京城显贵,他是世家公子出身,到这穷山恶水之地也不是真的守卫边关、保家卫国,而是为日后的锦绣前程来捞资历的罢了。 那人也看清了余樱娘。 不过他的情绪要比樱娘淡薄得多。 那双漆黑又冰冷的眸子似乎在这么一瞥之间已经看穿了余樱娘,他挪开视线,朝着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不动声色的扬了扬下巴。 那侍卫便跳下马,走向余樱娘,和蔼的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余樱娘下意识的摇头,其实早有人喊“让开”,是她自己没听见,这会儿赖着不起,倒像她故意摔倒在他们马前,好讹银子似的。 刚才那一鞭子看似凶狠,其实是卷了她扔到路边,虽说这一下摔得有点儿狠,可再迟一步,她就要被马踩死了。 只能说不功不过,她实在恨不上这群人。她能讹诈崔家,却不能讹诈眼前这人。 那侍卫见她能站起来,虽说有些拐,但起码行动自如,不像伤了关节的模样,当下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她怀里,道:“前面有家医馆,你自己过去上点儿药,我家爷有公务在身,就不耽搁了。” 余樱娘木呆呆的接好银锭。 徐至已经看了会儿热闹了,见卫元膺和这位撞上来的小娇娘确实没什么好戏看,这才催马上前,同卫元膺搭话:“子初,真没想到你这魅力如此惊人,这穷乡僻壤都能有桃花撞上来,小弟实在是佩服,佩服。” 卫元膺连个眼神都吝啬,只冷然的道:“你喜欢你上。” 什么桃花,他压根不稀罕好么。 徐至笑眯眯的摸着下巴,又认真细致的打量了一回樱娘,啧啧连声道:“我说你到底看清那姑娘的模样没有?我要真上了,你可别后悔再跟我抢。” 卫元膺只有一个表情:呸。 他都怀疑,怎么说也隔着一丈远呢,徐至这么好眼力,能把那姑娘的容貌都看清了? 徐至眨着巴着眼,促狭的道:“子初,我真要怀疑你并非完整之身……” 说他不完整,岂不是笑话他是太监? 卫元膺鞭稍一甩,像条灵蛇径直奔那男人的脸。 那男人忙闪身躲了,气急败坏的道:“哎,就算我说中你痛脚,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急什么啊?难道我说错了?你自己数数,这都几年了,人死不能复生,别说玉檀不是你正儿八经的妻,就算是,你守三年孝就足显你情深意重了,可这都六七年了,你够了吧。 要不是叫你一声表哥,你当我稀罕管你?想当年你意气风发,章台走马,也算是京城一霸,没少出入青楼,纵然洁身自好,可你红颜知己可不少来着。 再看看你现在,整个活得和个苦行僧一样,你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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