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次日,傅云珠看房不大满意。 以她提出的要求,房子倒也好找,只是等人去看了,才知道心里以为的,跟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三间房不可能成一个院子,毕竟扬州也算寸土寸金,多还是一些人家□□间房租出来,住了好几户人家。 人多了自然什么性子的都有,不爱干净进门就是一股子臭味的、随地泼水的、声音老大互相呛声吵架的。 最后没能成,只能让中人再找,之前提出的房价又往上长了长,想着过明日再怎么着也得找着才行,就住客栈里也没那么舒服。 小猴子又带着傅云珠和张氏去布坊转了转,回头路过一家专卖闲书的书舍,又买了几本游记。 最后等着要回客栈了,小猴子才问:“小少爷想要什么样的房子?我瞧着之前看的那几处那价都已经算是不错。” 傅云珠要求倒也不高,“只要干净一点,安静一些就成。不干净容易滋生疾病,过分吵闹就容易睡得不足。” 别说那几处实在是不行,就是在客栈里,都有些难以入睡,安静和干净这两点换在哪都得坚持。 听着傅云珠这么说,小猴子看了看落下的太阳,“瞧着天还早着,要不小的给小少爷看两处地方吧?也不收小少爷钱,就当是谢小少爷了。” 就今日白赚一天的钱,小猴子也觉得傅云珠是个好人。 好人有困难,得了便宜的当然得还恩。 傅云珠回头问张氏,“娘可还能走?要太累您就先回去歇息,等我去看看就回来。” 从没出过远门的张氏又哪愿意独处,连忙摇头,“不是多累,要不远就一道去了。” 小猴子连忙保证,“太太放心,保证不远,最多两刻钟就到。” 两刻钟就是三十分钟,的确是不远,傅云珠便点了头。 等跟着小猴子一路走街串巷,到了地方,其实还是有些吵。 只是有人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不吵,就是现代的钢筋水泥房,也隔绝不了胎多的噪音。 小猴子把门打开,喊了一声娘,听得里面应了,才回头对着傅云珠不好意思地笑。 很明显,他这不是好心介绍,是打算给自己拉这一门生意。 喊了人的小猴子也没再进屋子,往里退了两步,“太太、小少爷请进。” 她能怎么样呢?也只能进了。 毕竟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里面也的确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关键的是,好似还有一口井,环境不管怎么看都要比之前看的几家要强。 小猴子有眼色,瞧着傅云珠进门,忙介绍,“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个人,我娘身体不好,每日基本上不会闹话,我每天都出门找钱,也不会打扰小少爷看书。这安静就不说了,就说屋子,我昨日也都清理过,只要买几床被子,再买些家用就成。就是这价钱也能比今日看的少上一成。” 说完就带着傅云珠与张氏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去看,果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也没什么异味。 厨房里也十分干净,还砌了两个灶台,熬药的却是在厨房外面,到时候两家完全可以分开来做饭。 出了厨房再看那口隔了栅栏的井,小猴子知道两人是从京城里来的,就道:“这井里水偶尔有些黄,只要静置一夜第二日起床便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了。要觉得慢,也可以买些明矾来镇一镇就成。” 傅云珠只关心一点,“先打一桶起来我闻闻。” 水再清里面的细菌也不少,倒霉投在这个时代,想要活得长久,只能小心再小心了。 小猴子两下卷了袖子,将旁边吊着的水桶丢了下来,只听得一声水响,就开始绞着绳索往上提。 提出水来,今日倒是清澈。 傅云珠伸手进去一捧,放在鼻下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过分的味儿来。 小猴子在旁边看着傅云珠是个讲究的,又怕他们不租,忙道:“也有人买郊外山上的山泉水,每天早晨就有人送进城里来卖,五文钱一桶,买来煮饭吃喝用,一日一桶足矣。” 至于洗菜洗衣服,自然是用水井里的水,能大批量买得起山泉水的人,多自己就能使唤下人去城郊拖回来,跟他们这些穷人家过日子,完全就是两回事。 傅云珠没有当场应下,“还是等明日看了再说罢。”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 小猴子有些急,“再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了,要是小少爷嫌贵,再减一成都行。这个价,在这个位置,可再寻不到更好的了!小少爷没在扬州呆过,不知此处物价。” 瞧着这般的积极,傅云珠就有些好奇,“按你的话来说,既然这般好,怎的就没能租出去?” 小猴子叹气,“之前是有的,只是那一户离了扬州,我又挑着怕人欺负我娘,才一直没能租出去。” 如傅云珠想要租多是女眷老幼住的地方,比起防贼,更多的是防身边人。 小猴子家里有个病母,也有这般的心思。 最终傅云珠还是没一口应下,在回去的路上,问道:“你娘是生了什么病?可请了郎中去看?” 小猴子点头,“每月的药钱都小半两银子了,实在是没个法子,只能这么拖下去。” 因没听到咳嗽声,想来也不太可能是古代绝症和传染病肺结核,傅云珠就道:“是没银子买不着好药不能根治?” “不是。”小猴子低着头,话里带了鼻音,想是哭了,“郎中也看不出什么来,就说是生我的时候亏了身子,我还没出生爹就死了,我娘在月子里还要做活,劳累七八年就不行了。” 本要说是别的毛病,说不定她还能拿现代的医学理论跟郎中探讨一下,这要月子病还带操劳过度到躺床上,她就没办法了。 毕竟,她并不是医学生,脑子里那点医学常识都跟生物老师学的。 张氏在旁边道:“才这样的年纪,挺不容易的。” 能在扬州有那么一个六间房的宅子,想来当初丈夫没死的时候家里应当还不错,就是不知为何没留下银子来,能劳累得一个妇人病到如此境地。 也没让小猴子送到客栈,傅云珠道:“这路走了好几回也都认识了,你赶紧回去照顾你娘吧。” 又给了十文钱,让他给自己母亲买点好吃的回去。 张氏回了客栈后跟傅云珠道:“我瞧着比之前看的都好,又便宜,他娘那病也不是什么恶症,租下也无妨。” 许是身处在低位了,张氏倒没了官家女的毛病,竟是学会了体贴人。 傅云珠叹气,“还是再看一看,总能选个满意的。” 张氏不挑剔了,傅云珠倒是十分挑剔。 等着第二日再跟着中人去看了一趟,倒是有了两处好地方,就是房租有些贵且不说,还要长签才行。 在长签这一点上,她实在无法保证,傅云珠无奈,只得给了中人几钱银子,就当买个平安了。 得了银子的中人不好生气了,毕竟他要能租出去,收的钱也未必有这么多,临走前劝,“扬州物价高,小少爷想要好地方,又舍不得银子又哪里成呢?要差一点,小少爷又不满意,这就实在是没办法了,是我这个中人没本事。” 傅云珠可不敢得罪这种地头蛇,忙说是自己挑剔了一些,好说歹说把人送走,也不打算再找了,就说想想看要不要回乡下去。 送走了中人,傅云珠就跟小猴子道:“就住在你家罢。” 小猴子欢喜得很,“不说别的,就是小少爷想住多久都成,绝不用签长签。” 又带着傅云珠去购置生活用品,建议母子两人在便宜的布莊做几套衣服洗换,都让人送到家里去,半点都不用操心。 这事儿也没瞒着客栈掌柜,听闻租了侯家的房子,点头,“那也不错。小猴子可是挑剔人,前头那一户走后,许多人想要租都没租成。” 傅云珠又道了谢,让小猴子上楼去提东西,跟着掌柜的道:“就麻烦掌柜的明日请牙行的去侯家一趟了。” 掌柜的应声,“没问题,这么个几日,再怎么挑也挑着了。” 等着搬了进去,傅云珠才见到小猴子的娘,虽是脸色枯黄一看就是有病,语言之间倒是有礼,像是读过书的。 收拾完一切,一道吃了晚饭,互相在屋子外摆谈才知道这侯家当年是做生意的,小猴子他爹手里有个卖布的铺子,生意做的不算多好却也不差,养老婆儿子没有半点问题。 只可惜命不好,早早的去了。 要说仅仅早逝,两母子的日子也不至于难过,就他爹死得有些为难。 因着寻了个远方的客人,想着把生意做大,请了人一道送货,哪知道就遇到了水匪,一船人一个活口没能留下。 不说先前压的货款,客人好心没让还定金,后续的一系列收尾,整个店铺都赔了个精光,连带储蓄都赔了去,只剩下这么座宅子没舍得卖,为了养孩子,少不得就从少奶奶变成了穷苦人,这前后天堂地狱的日子,如何能不生病。 张氏听得湿了手绢,“妹子也不容易。” 同为女子,对方是丈夫死得早,她是被夫家虐待,一样的从天上到地下,能引起共鸣的条件摆在这,要张氏没个同情,那得是她冷血了。 傅云珠在旁边听着,也没多话。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