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石院内厅中。

“殿下,云家大小姐来了。”海公公静立一旁道。

“想必是来找少翱的,也罢,今日先放他一马,明日继续背。”将目光从书案上那幅残破的丹青图上收回,煜王淡淡一句,并无意外之感。

“殿下,大小姐是从院外密道过来的,这密道入口着实隐蔽,我等此前排查时竟未曾发现,是属下疏忽。”海公公躬身请罪道。

能在煜王身侧近身侍奉之人,不光要心思缜密明察秋毫,更要有勇有谋武艺高超,这位海公公便是其中佼佼者。

煜王闻言并无责罚之意,攸云城能工巧匠众多,机甲之术闻名于世,庭院中有内外相通的密道也并不奇怪。

眼下这云大小姐堂而皇之地从密道而出,便无隐瞒之意,若他们再计较反倒是小气了。

随手挥退侍立一旁的人,煜王静静地看着书案上的水天一色图,目光仿佛穿过十年的光阴,带着暖暖的追忆和清冷的克制,随即指间一动,那幅原本残破的丹青图便化为点点碎屑,洒落一地。

失去了之后,又何来珍惜。煜王看着庭中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沉沉。

“…照你方才所说,这国典策论中关于明君贤臣的论述过于侧重术法之谋,反而失了道的风骨,那在你看来什么样的臣子才称得上是贤能之士呢?”少翱不由问道,他本不爱研究这些前人之作,却也渐渐被勾起了兴趣。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贤臣与佞臣也并非一成不变。乱世不畏死,盛世不贪功,能以家国利益为先,守着为人臣子的本分,便是贤臣的风骨。”云澜略一思索道。

思及近年来听到的,关于北燕效仿西秦推崇法制之事,她斟酌了番复言:“如今西秦以铁血法度治国,虽在短期内卓有成效,但绝非长久之计。法度过于严苛恐伤民之根本,若有朝一日民不畏死,又何必以死惧之。”

“法度与德治并重,农耕与商贸共存,方能长治久安。这国典策论虽为前人智慧之精髓,但尽信书倒不如无书。”小丫头声音清脆,尚带着孩童的稚气,神色却格外认真。

很多年之后,当北燕明宸帝再次回想起当初庭院论道的这一幕时,依然清晰地记得那青石院墙边,黛瓦屋檐下,笼在冬日暖阳中的小丫头,用带着稚气的声音向他说着治世之道。

他当时只惊异于她的见识和认知,却忽略了她眼中隐隐的坚守和信念,如同长埋于土中的种子,在地下静静细数着光阴,待到春暖大地之时便会破土而出。

“每次见到你都有新的惊喜,还真是让人期待。我有法子躲过这背书之苦了,说来还要多谢你。云儿,我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的。”少翱心下一轻笑言道。

“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个机会还我这份人情的。”小丫头顺势接上,已是蓄谋已久。

少翱不由一乐道:“你们这兄妹情谊还真是令本殿感动,这样吧,我会让近身侍卫在合适的场合协助云大公子处理事务。有他们去露下脸,想来这暗中使绊子的人也能安分一点。”

都是在皇室的权力中心长大的人,有着不需多言便各自明了的默契。

云澜得此一诺,方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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